没有经过训练的荒原狼，能为人做事情吗？你一定说，狼只能害人，绝对不可能帮人。

但是你错了。世间万事，皆有可能。阿勒泰夏季草原上的这只老狼，就成了夏季牧场流动小卖店女老板的好帮手。哈萨克的牧民说：这狼比狗还顶用！

★初游阿勒泰草原，老狼接待

那年，张剑夫妻自驾游新疆阿尔泰，刚出县城就开上了翡翠湖夏季牧场的荒僻道路。

翡翠湖是阿尔泰百里画廊中最美的夏季草场之一：远处有白雪皑皑的雪峰，山脚下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山谷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翡翠湖如一颗明净的玉石镶嵌在绿色的草原之中。草地上有一群群牛羊，山脚下有一座座独立的牧人毡房。果然是美不胜收。

车行不远，迎面风驰电掣地开来一辆小卡车，没有减速就与张剑的越野车擦肩而过。驾车的张剑吓出了一头冷汗。对面开着车窗的驾驶室中却传出了一阵粗犷的女人笑声。

妻子李颖说，这是个有狼性的女人在开车。她正在看《女人和狼的故事》，所以才会这么说。到阿勒泰来，也想见识一下这里的阿勒泰狼。

张剑前行不久，那辆吓出他一身冷汗的小卡车又鸣着笛掉头追了上来。急促的笛声分明是让他赶快停车。

张剑急忙停车，夫妻双双跳下车，看这个野女人如何讹自己。

小卡车追到跟前一个急刹车，跳下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女人。

她高腔大嗓地笑着说：我叫熊力，狗熊的熊力量的力，是翡翠湖牧场唯一开夏季牧场小卖部的部长。你们是到翡翠湖去玩的吗？

张剑和李颖异口同声说“是”。

熊力立刻说，那好，今晚你们就住我牧场小卖店的帐篷吧。店里没人，只有老狼看家。吃喝都有，你们自做自吃吧！我得明天回去。

她说完，开车掉头，脑袋伸出车窗说：你们可不能到别处住，丢了东西我可怨你们。临走又笑呵呵地加了一句：再说，老狼也不会让你们走的！

张剑和李颖不想担这责任，刚想拒绝，熊力已经驾车绝尘而去，远远地响了一声喇叭，好像说：别客气！

★老狼把张剑夫妻堵到帐篷中一夜

张剑和李颖无奈，只好驾车前往翡翠湖，远远地只看到一座灰苍苍的帐篷独立在湖边，并无其他帐篷相伴。

车行至前，才看到帐篷前的木杆上挂着一块木板，上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熊力小卖部”。看来，她这“部长”官不大。

夫妻停车，对开着门的帐篷高喊了两声：老郎在家吗？他们把老狼，误听做老郎。

帐篷中没人回应，说明老郎外出了。为避嫌疑，两人谁也没有进屋浏览。殊不知，帐篷中正有一双狼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这就是熊力所说的看门的老狼。

二人搭好帐篷，依然没有看到那个“老郎”回来。车中有从县城刚买的米菜肉蛋，二人在帐篷外生火做饭。帐篷中的老狼依然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俩看。

老狼大概觉得这俩人无论说话的语调和衣着打扮都很陌生，因此分外警惕：抱定了只要你们不进屋拿东西，我就不攻击你们的信念，以静制动。

夜半时分，睡在帐篷中的张剑和李颖忽然被狼嚎声惊醒。听声音嚎叫的狼离这里较远。但是，突然一声昂然而起的凄厉狼嚎就在耳畔响起。一连三声，粗犷而凛然，闻之胆寒。

李颖突然说：这只狼是这里的地主，它在告诫远处的狼，这里是它的领地，不要前来侵犯。她说，这是书上介绍的知识。

不久，那只在附近嚎叫的狼，突然来到了他们的帐篷前，围着他们的帐篷转着圈子，嗅嗅闻闻。清澈的月光把狼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帐篷上。尤其是那狼不断地用爪子抓挠帐篷，很让人担心尖锐的狼爪会撕破帐篷。

后半夜，狼虽然没有撕破帐篷，但却不断地围着帐篷转圈子。这只老狼很负责：这不速之客来小卖店前居住，不会是偷熊力的东西吧？我得看紧。

天大亮了，李颖悄悄地拉开一丝门帘，却见一只雄健的草原狼正在前边不远处紧盯着她，吓得她“妈呀”一声，躲到了帐篷里边。

★女老板进货归来，老狼竟然热烈迎接

不久，马达声远远响起，张剑急忙从帐篷拉门的缝隙中远望，只见熊力驾驶着满载货物的小卡车冲向小卖店大帐篷。

那只围困张剑旅行帐篷的狼听到汽车声响，立刻像离弦之箭，朝着越来越近的小卡车飞驰而去。

张剑急忙说：我们快去救熊力！他拎起一把工兵铲，李颖手执棒球棍紧随张剑其后。

小卡车冲到帐篷前一个急刹车。熊力刚打开车门，那狼就扑了上去。张剑和李颖纷纷举起手中器械朝着老狼打去。熊力急忙摇晃着双手阻止：别打！这是老狼！

张剑毫不罢休，挥动工兵铲又要砍狼。熊力一把夺过张剑手中的工兵铲扔到地上，生气地大声说：不能打。这是我的伙伴老狼！

张剑和李颖都惊愣在原地，而老狼竟然对着他俩龇着白森森的尖牙，口中发出慑人的呜呜之声。若非熊力厉声呵斥，它早就把李颖扑倒在地了。狼的战术向来是吃柿子专挑软的捏。李颖是女人，必然是它首先攻击的对象。

★晚饭时，老狼看他俩的眼神充满杀气

两人一狼，剑拔弩张。熊力突然明白了什么，问道：你俩昨天没进我的小卖店帐篷？没有看到帐篷中的老狼吗？

张剑夫妻急忙同时点点头。熊力恍然大悟：怪不得老狼对你们这么敌对呢？原来你们俩从来到就没进屋，没动货物。所以，老狼把你们当坏人了。

两人实在不懂熊力何意。李颖急问：为什么没进你的卖店，没动你的货物，反倒被狼当坏人了呢？

熊力说，我是开卖店的。凡是到我这里来的人，无论他是开车、骑摩托、骑马，还是步行，跑了几十里路，都是为买东西而来。老狼就在暗处看着他们。

这里的牧民特别忠厚善良。我不在时，他们会自己拿东西，按照价签留下钱。没有钱的，就会在本本上记上谁在何时赊过何物，等到卖了牛羊再来还钱。

老狼看他们干完这些程序，自然不会追杀他们。

熊力边介绍老狼的事儿边卸车，张剑和李颖帮着搬运。老狼就坐在旁边盯着张剑和李颖，好像害怕他俩会私藏货物似的，看得两人毛骨悚然。

忙活完了，熊力亲自动手，用吉林的大米煮了一锅香喷喷的大米饭，炒了几个菜，有鱼、有肉，还有蛋。

吃饭时熊力才说，她是吉林人，和对象外出打工，辗转来到新疆，男人给人放牧，她开卖店。挣了一笔钱后，男人嫌她不生孩子，卷起所有的钱偷跑了。

从此她就自己在牧区开小卖店。开始用骆驼运货，后来买了小卡车。和这里的哈萨克牧民都成了朋友。他们称呼她是“熊力阿拜克”，就是熊力大姐的意思。老人孩子都这么喊她。

这顿饭吃了很久，那只老狼就静静地蹲踞在旁边，狼眼阴森森地盯着他俩看，仿佛要从他俩身上看出贼人的影子来。

★老狼是狼群大战的仅存伤者

说到和老狼的相遇，那故事足以令人动容。

熊力说，那年男人刚刚卷着她的钱跑了，她连死的心都有了。是哈萨克牧民们凑钱帮她重新办起了小卖店。从此她就与小卖店相伴为生。

她的小卖店为什么这么兴旺？因为她开在阿勒泰边远牧村，唯此一家。只是进货时需要自己到县城去采购。

那时，她买了一头骆驼，专门用来进货驮运。再后来，有人劝她何不把小卖店搬到夏季牧场去，那里更偏远，什么货都会旺销的。她就卖掉骆驼，又买了小卡车。自己开车，自己搬运。

就在卖骆驼之前的一天，她从县城进货回来抄小路往夏季牧场赶。忽然骆驼说啥也不走了。原来前边不远处一群狼正在恶战。当时的狼架打得很厉害，大约有十几只混战成球。

三头骆驼见状十分不安，总想掉头逃跑。熊力死死拽住缰绳，拼命手摇驼铃大声呼喊，最后狼群被吓跑了。熊力来到跟前一看，有一只狼浑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她不忍弃之而去，便带伤狼回了小卖部精心治疗。幸亏狼受的都是皮肉伤，竟然好了。从此老狼再不愿离开她。她的卖店开到哪里，狼就跟到哪里。

时间久了，连牧民都知道，熊力是一只老狼帮忙开卖店的“阿拜克”。

★老狼是最忠诚的看家狼

熊力说，谁都不相信狼能和人和平共处，还能帮人看家。

连哈萨克老牧民都说，除非你从狼崽养起来才可以。可是这只狼和我的关系也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但是，这只狼似乎只对我的牧民顾客友好。对于那些来草原偷猎、捡玉、强取豪夺的内地人，此狼一个也不待见。

有一次，两名强盗抢了我的钱和东西想跑，却被老狼追上全部咬伤。从此这只狼和“熊力小卖店”就在阿勒泰出了名，再也没有敢来小卖店强取豪夺的人了。

★专家的话

熊力说：有一次，乌鲁木齐的动物学家来夏季牧场考察了我和这只狼的关系。他们得出的结论是：

第一，老狼不是报恩，而是把我当成了朋友，当成了一种有共生和共情关系的朋友。

第二，老狼已经把我的小卖店当成了它的领地建筑，当成了它的狼窝。因而不容许任何人侵犯丝毫。

第三，老狼把这座牧场的牧民看成了不伤害它的一种和平共处的动物，当然，原则必须是互不侵犯。（作者简介：王天祥，高级记者、作家，出版长篇小说等各种专著42部，撰写电视剧200多集，创作历史、文化、风光、纪实等专题电视片数十部，在各类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发表网络文章千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