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珠峰登山季又到了。
海拔8848.86米，矗立在中国和尼泊尔两国边境上的珠穆朗玛峰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
5岁新加坡男孩花8天时间抵达珠峰大本营，美国网红在珠峰峰顶后空翻，不止一位盲人成功登顶……世界第一高峰曾见证许多“传奇”故事。
北京时间2021年5月24日，失明25年的中国盲人登山者张洪从珠穆朗玛峰南坡成功登顶，成为亚洲第一位登顶珠穆朗玛峰的盲人登山者。张洪（右）与向导合影。图/新华网
然而，这场“勇敢者游戏”有人成功，自然也有人失败，其代价往往是最宝贵的生命。
就在5月29日“国际珠穆朗玛峰日”到来前，珠峰尼泊尔一侧希拉里台阶处冰架断裂，两名登山者不幸坠崖，也让人们再次注意到：
每逢登山季便“大堵车”的珠峰，真的“不堪重负”了。
珠穆朗玛峰。图/Pixabay
01 冰架突然断裂 “死神”来了
当地时间5月21日早上6时许，国内一位旅行博主Chris亲眼目睹了此次事件。
当时准备下山的他正站在“希拉里台阶”上。狭窄的“世界屋脊”上，登山者拥挤着排成两列长队，一路登顶，一路下撤。
6点40分，“堵车”越来越厉害，Chris等了大概半小时队伍才逐渐开始移动。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堵车情况严重。图/Chris
7点17分，Chris突然听到了身边人的尖叫声：有人因为积雪大面积塌陷而掉落悬崖。
台阶出现大面积塌陷。图/Chris
“平坦的路已经消失，塌陷非常明显。大概五分钟之后，有三人逐渐地从崩塌的两侧爬上来，但是听说还有两个人没有爬上来。”
坠落者从塌陷处爬上来。图/Chris
“我从来没有想过死亡会离自己这么近。”阿根廷人希尔韦斯特里斯当时正站在断裂冰架上，幸好他的登山扣扣住了绳索，阻止他进一步跌落。在悬空了10分钟后，他被其他登山者拉了上来。
而不幸跌落下去的，是40岁的英国人帕特森和他23岁的尼泊尔本地向导。
两人所在向导公司向当地媒体透露，“两人的生还概率很小，他们跌落的珠穆朗玛峰北侧山壁垂直下降11000英尺（约3353米）至冰川。”
02 夺命希拉里台阶 坠落事故频发
事发地希拉里台阶是登顶珠峰的最后一关。
这里位于海拔8790米处，曾经是一段约12米高、前后距离100米的几乎垂直的裸露山体岩石断面，是整个登顶过程中最狭窄、陡峭的地方。
71年前的今天，人类历史上首次登上珠峰的新西兰登山家埃德蒙·希拉里和尼泊尔夏尔巴人丹增·诺盖便是取道于此，希拉里台阶因此得名。
埃德蒙·希拉里（左）和丹增·诺盖（右）。图/网络
“80度斜坡，仅仅能容纳两只脚，旁边就是悬崖。”一位登山者这样描述。
由于特别狭窄，这里只适合一人通行。遇到上下山的人交汇，登山者必须左手抓着绳子，右手使劲往外探，绕到对面的人的身后，再抓绳子另外一头，脚慢慢地挪过去。
从人类首次登顶珠峰至今，70多年来，有近200位登山者将生命永远留在了希拉里台阶。
从希拉里台阶顶端到珠峰，如果没有暴风雪，没有拥堵，通常只需要半小时。希拉里台阶是珠穆朗玛峰给所有试图征服它的攀登者设置的最后一道“拦路虎”——只要能过了这段台阶，珠穆朗玛峰的峰顶就近在咫尺了。
很遗憾，我们再也无法看到这一“精神地标”的原貌了。
2015年4月25日，尼泊尔发生里氏7.8级地震，原本险要的希拉里台阶如今已成了一堆塌落的巨石。英国广播公司（BBC）的报道称，“希拉里台阶”不复存在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希拉里台阶以前很难走，但现在其实没有了，坍塌后，路变得平缓好走。”Chris说。
希拉里台阶地震前后对比。左：2017年；右：2011年 。图/美国登山运动员加勒特·麦迪逊
既然路好走了，为什么这些年此处还是频频发生坠落事件呢？
虽然原先的希拉里台阶已经不复存在，但它“最后一段路”的地位没变。所以登峰旺季这里时常“拥堵”，登山者们在这里排队一两个小时并不罕见。
拥堵，容易带来体能和氧气的持续消耗，极寒缺氧环境下，一些登山者被冻伤、体能透支甚至滑坠。
03 登山者加向导 人太多了
这不是第一次希拉里台阶“堵车”。
2019年5月，正是由于登顶人数过多，等候时间过长，消耗体力过多，加上高寒和缺氧，9天之内就有11人命丧珠峰，仅次于1996年山难、2014年雪崩、2015年大地震。其中至少有4人是因为“交通拥堵”送命。
亲历者汝志刚拍摄的一段视频在社交媒体上疯传，人们难以置信：珠峰竟然也会“堵车”？
汝志刚这样形容希拉里台阶的位置：“珠峰像一把汤勺，希拉里台阶就是勺把。”
2019年5月22日，希拉里台阶处发生“堵车”。图/汝志刚
2023年5月，至少有12人丧生，另外还有五名登山者失踪并被认为已经遇难，期间曾出现希拉里台阶大拥堵。
2023年5月下旬，希拉里台阶“堵车”。视频/挪威登山运动员克丽斯廷·哈里拉
从时间看，堵车发生时间集中在5月中下旬。
春天和秋天是大陆和海洋季风交接的“短暂空窗期”，长则四五天，短则两三天，这就是登珠峰宝贵的“窗口期”，大家都想趁着这几天登顶，便容易发生拥堵。
早在上世纪90年代，珠峰上就已经有“排队”现象了。说白了，许多路段就那么一条道、一根绳索、一个梯子，登山窗口期那么短，冲顶时间往往就几个小时，几个登山队凑在一起，“交通拥堵”可想而知。
一名登山探险队长就表示，21日事发时，至少有150人堵在希拉里台阶附近。
尼泊尔当地官员表示，今年珠峰冲顶的时间窗口比去年要长，且获得冲顶许可的登山者为421人，少于去年创纪录的478人。但实际人数远不止这些，因为还得加上带领登山者冲顶的向导。许多探险队派出的向导人数同登山者一样多，甚至更多。截至22日早上，今春登山季已有包括尼泊尔向导在内的500多人从尼泊尔一侧登上珠峰。
04 “拥堵”是一个放大镜
随着珠峰“堵车”被越来越多网友熟知，讨论的声浪也越来越大。然而看到“拥堵”，只触及了问题的表面。
“死亡不是因为人太拥挤，而是因为人太固执，不听从向导指挥。他们只在乎爬到峰顶。”已经24次登顶珠峰的的高山向导凯米·瑞塔·夏尔巴说。等待时间过久，登山者的脚和手可能会冻伤，但这并不必然导致死亡。
对于很多登山者而言，并不完全是因为拥堵才消耗那么长时间。按照正常速度，攀登者从四号营地出发，5小时可到达顶峰，下撤回四号营地大概需要2小时。一些遇难的攀登者在7300米以上地带攀登了16、18或甚至是20小时，这超过了人体承受极限。
珠峰南坡攀登路线图。图/搜狐四象工作室
“攀登珠峰的风险首先在于高海拔缺氧环境下导致的高山病，严重的包括肺水肿、脑水肿，最快会在24小时内导致死亡。另一个主要风险在于暴风雪、雪崩等恶劣天气和自然灾害，极易导致登山者出现冻伤、体能衰竭、滑坠、掉入冰裂缝、失踪等危险情况。”在中国登山协会副主席、中国登山队队长王勇峰看来，很多伤亡问题很多都是因为攀登者个人能力不够、体能衰竭造成的。
海拔超过2500米，登山者就很容易受到高山症的困扰。制图/张乐怡
另外，一些登山者和向导也出现登山技能不足的问题。
事后，Chris说：当时发生拥堵后，夏尔巴想让英国登山者尽快通过拥堵，为了保证登山者的安全，他把自己的安全绳和英国登山者的安全绳系在一起，但不知为什么没有挂到路绳上。如果挂上了，就能避免了。”
夏尔巴修路队在铺设路绳。图/想象尼泊尔
“路绳”，是由山脚到峰顶悬挂的一条总安全绳，保障着登山者沿途安全。在攀登时，每名登山者把自己身上的安全绳系到路绳上，一旦发生下滑，因为有路绳的保护，不会掉落太多。
“另外三人在安全绳的帮助下捡回一条命。”Chris说。
“拥堵”像是一面放大镜，把登山者的心态、经验、目的、性格统统拿出来检视一番，随着人数上涨而不断提高的风险便悬在稍有差池的人头顶上。
05 从“不可征服”到“打卡胜地”
珠峰面向民间攀登者的常规线路有两条，一条在北坡我国西藏一侧，另一条在南坡尼泊尔一侧。后者吸引了更多的民间登山者。
北坡仅有西藏圣山探险公司提供登山服务，攀登费用高达46万元，且要求攀登者有海拔8000米以上登山经历；相比之下，南坡提供登山服务的探险公司不少于40家，攀登费用约30万元，甚至还有一些对登山者的经验和身体条件没有任何硬性要求。
尼泊尔政府很早就关注到，登山人数过多会带来大麻烦。长时间的人类活动会加速冰雪融化，喜马拉雅山的冰川是南亚17亿人口的主要水源，现在过快消融的冰川，可能会给尼泊尔等国家带来灭顶之灾。
但尼泊尔显然舍不得高山带来的收入。
去年有478名登山者获得了2024年从尼泊尔一侧攀登珠穆朗玛峰的许可证，创下记录。以每张11,000美元来计算，单登山许可证的收入就超过525万美元。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尼泊尔在控制攀登者的数量问题上迟迟不肯落笔。
营地越修越“高”，再加上各种先进登山装备的“加持”，越来越多的人实现了自己的“珠峰梦”。进入21世纪后，挑战珠峰的死亡率基本已控制在1%以下。原本遥不可及的珠峰也成了“打卡胜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攀登珠峰的队伍，留在山上的除了各种垃圾和废弃物，还有一份功利心，“金钱游戏”的气息也越来越浓厚。
但从“绝对门槛”来看，登珠峰对金钱、体力的要求仍然非常高。抛去功利心，对自然保有一份敬畏之心，量力而行，是对自己和他人生命的最基本尊重。
珠峰上的垃圾。图/英国皇家地理学会
参考资料：
钱江晚报、中国新闻周刊、橙柿互动、搜狐四象工作室相关报道。
广州日报媒重点实验室出品
统筹/徐梅花
文/张乐怡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张乐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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