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雨,并对四季的雨有不同的感受:春雨缠绵,夏雨激荡,秋雨萧瑟,冬雨清冷。“多情自古江南雨”,我尤喜梅雨季节,因万物茂盛,空气清新,在蒙蒙梅雨天际下,你若撑着伞,站在河塘边,站在乡村的田野上,站在无垠的太湖边,让那水汽蒙蒙的纯净空气直入肺腑,似久旱逢甘雨的爽快。一连数周的雨,时而淅淅沥沥,时而毫不吝啬地下个不停;时而细密如牛毛,像是羞答的少女;时而急骤如串珠,深情地洒向阡陌纵横的大地。它润湿着万物,洒落在江河湖海上,交织成一幅幅美不胜收的梅雨图景。
深居都市,满城烟雨,静下心来,伫立窗口,见雨生情,楼下林荫小道上,撑伞的居民有来的、有往的,在雨帘中忽远又忽近的身影渐与雨融为一体,直至渐行渐远……心中不禁向往起苏州西山的雨景来。
那年正是梅子成熟时节,我一人在明月湾租了部小三卡,来到东西蔡古村落,时雨时停中拍摄那一处处古民居、古巷、古桥、古亭、古井、古碑……据上海市社科院历史所研究员,我的忘年交刘修明教授说,西山的古村民,最初是南宋时因中原战争频繁而顺长江来到人烟稀少的西山避难落户,这儿多半是迁徙的吴、蒋、邓、蔡四大姓。那些衰落残破的大户人家,只有砖雕的门檐显示出曾经的富有,屋梁上雏燕待哺,老燕频飞进出。我穿行在这些古民居之间,它们门前与庭院中布满湿漉漉的草丛。那些“原真性”古村落,满眼有种“野趣”。遥想农樵祖先们在这里生活,世世代代过着闲云野鹤、采菊东篱的悠然日子。我伫立发思古之幽情。
来到一汪开阔的池塘边,岸上杂树丛生,水边簇簇野生茭白,河中野菱浮面,尚有“青荷盖绿水,蛙浮叶上鸣”。那荷叶在水中摇曳生姿,引人注目。一冒雨者纹丝不动在垂钓。想起了张志和的《渔歌子》:“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一幅《雨塘垂钓图》被我入镜。伞下的我真正感受到“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的诗意。眼前这温柔敦厚、清新洁净的雨,仿佛洗净尘世的烦恼,宽慰我寂寞的心。金银财宝,毕竟是身外之物,高官厚禄,也只能风光一时。人生的快乐,不在于奢华和地位,乃在于眼前的心静如水、淡泊名利,即便不能建功立业,也至少可以愉悦身心,感受这闲适的甘霖吧……
我被司机和向导带到另一个村巷中,一条青石小路穿过巷中央,两边路面缝隙中长满鲜嫩湿润的青苔。小巷的墙,苔痕斑斑,如同古雅恬淡的国画。滴滴答答的雨,有种平平仄仄的韵律感。诗人戴望舒的一首《雨巷》把梅雨时节的江南小巷渲染得淋漓尽致。这样的时候感情最容易发酵,惆怅,最易勾起我对如烟往事的怀恋……走出一片灰墙黑瓦的村子,村外田畴平川,视野开阔,你会感受到唐太宗李世民的《咏雨》“和气吹绿野,梅雨洒芳田”的写实。雨中的江南又像极了着蓝印花布的村妇,淡雅、纯朴、贤惠、有礼,静静地走入你的心田。
回到太湖边的明月湾,已是向晚,我伫立古码头,南望空灵的天幕、无垠的湖面。湖边芦苇菖蒲间水鸟鸣叫,宛若一幅简洁的水墨江南图。我的心灵得到享受、净化、陶冶,飘飘然……
(原载于《苏州日报》2016年07月02日 A08版)
作者:曹家海 苏报融媒记者 杨海石/摄
编辑:小尹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