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口听涛

壶口听涛

文／火枫一叶

我见过许多瀑布，给我留下印象深刻的除贵州安顺黄果树大瀑布，就是黄河壶口大瀑布了。

10年前仲夏我去陕西延安出差期间，延安朋友驾车邀请我去黄河壶口大瀑布。黄河壶口大瀑布位于宜川县壶口镇，延安离壶口约160公里，2个小时车程。有幸前往慕名已久的黄河壶口瀑布，我欣然应允。

早上七点，车子缓缓驶出延安，眼前逐渐展现出陕北高原那独具韵味的壮美画卷。连绵起伏的山峦像是大地隆起的脊梁，土黄色的肌肤上沟壑纵横交错，这是岁月雕琢的痕迹，也是历史沉淀的见证。阳光慷慨地洒下，为这片广袤的土地披上一层金色的薄纱，使得那些窑洞和农田仿佛镶嵌在其中的明珠，熠熠生辉。

上午九时许，终于车子平稳地停在了壶口镇。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一股潮湿而强劲的气息瞬间将我包裹。那是黄河之水特有的气息，带着雄浑与豪迈。脚下的土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呼应着不远处壶口瀑布的激情澎湃。

　　黄河对面高高的山岗上置有“山西”两个红色大字。远处一座风格独特的如虹大桥横跨黄河两岸，桥长约四分之三部分为钢架托梁结构，其余为钢筋水泥结构，据说是晋陕两省分段而建的“杰作”。不用朋友介绍便知，河对岸是山西，河这边是陕西，两省隔河相望，遥遥相对。

我们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大步向前，心跳随着脚步声一同加速。转过一个弯，壶口瀑布犹如一幅巨大的幕布，毫无征兆地在我眼前拉开，其壮阔之势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见滔滔黄河水挟带着滚滚泥沙，以摧枯拉朽之势奔腾而来。那水流湍急迅猛，仿佛一群脱缰的野马，带着不可阻挡的决心和力量。在壶口这狭窄的通道处，河水相互挤压、冲撞，庞大的水体瞬间破碎，溅起数十米高的水花，如碎玉琼花般四散飞溅。那水花在阳光的映照下，宛如千万颗晶莹剔透的宝石，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升腾而起的水雾弥漫在整个河谷，将周围的一切氤氲成如梦如幻的仙境。瀑布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天地都吞噬其中。我站立在岸边的岩石上，脚下的石块布满了坑洼和纹理，那是无数年来河水冲击和摩挲留下的印记。每一道沟壑、每一处凹陷，都仿佛诉说着黄河的亘古传奇和不屈抗争。

万古奔流的黄河如一条腾飞的巨龙，源出青海昆仑，经内蒙河套平原，过甘宁骤然南折穿行在黄土高原的秦晋大峡谷中，九曲十八弯，落差数千米，绵亘万里沿途接纳无数大小支流，当裹夹黄土浑浊的河水流至壶口时，两岸高山，河面宽度由400多米骤然紧缩到50米左右，河水被三叠纪砂岩所缚，上宽下窄，状如壶口。河水从壶嘴腾空而起，冲下50余米深的岩石，形成一个景象壮观的壶形瀑布。水流湍急，顺势落到凹槽的底部，十里凹槽，水石相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形成一道极宽阔、极厚重、极其壮观的黄色瀑布。

　　游客络绎不绝，人头攒动，河滩上到处是人。人们忙着选景拍照，顾得了脚下，却顾不住上面。不一会儿的工夫，头上、脸上、眼睫毛上，都落满了沙土，这时不用解释就知道什么叫“灰头土脸”。而我却凭栏观瀑，然后闭上双眼在默默地聆听瀑布的声音，从中领略“黄河之水天上来”之无穷魅力。

那喧腾的入壶之水，翻江倒海，汹涌澎湃，如狮吼虎啸，似雷鸣炮轰。由壶嘴飞流而下的瀑布，腾空跃起，宛如银河落九天，狂奔而下的急流直击坚岩，然后沿着数里长的“龙槽”浊流滚滚而去。巨大的水珠帘随风飘动，喷雪涌银，飞珠跳玉，水气夹杂在空气里，直入你的心脾，荡涤着你的灵魂，不测之源就在脚下，水沫激荡，涵澹澎湃，你整个人便如一片没有一点分量的羽毛，人在巨水面前多么渺小。壸囗瀑布咆哮的声音，我才发现什么是铺天盖地，什么是惊涛骇浪，什么是千军万马。仿佛听到"风在吼，马在叫,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那高亢激昂的歌曲。此时我的感受最深，在壶口听涛，或许是一种惬意的选择。瀑布的激流在眼前咆哮着，那汹涌澎湃的力量让人心生敬畏。我仿佛看到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长河在奔腾翻涌，那是无数先辈们的奋斗与拼搏，是历经磨难后的崛起与重生。黄河水的怒吼，恰似中华民族在逆境中发出的不屈呐喊，勇往直前、百折不挠。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我的心与壶口瀑布的脉搏紧紧相连。我沉浸在这震撼人心的声响里，感受着大自然的雄浑伟力和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精神底蕴。水雾沾湿了我的衣裳，也浸润了我的灵魂。

　　站在瀑布之上，南望是一带瀑布群。蜿蜒数百米，断断续续有几处瀑流，或大或小，都是挟巨水以击深潭，轰然响然。瀑群遥相呼应，形成回声与混响，如沉雷滚滚，隆隆然使人魄动心惊，胆小者未免“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只有涉险勇者，才敢在黄河壶口间自我放飞。

　　我们顾不得浪花迎面扑来，一步步走近瀑布，战战兢兢地踏上瀑布近处崖石，轰隆声中脚下崖石仿佛在颤动，声震四方的水声将我团团包围，玉珠水帘向我们袭来，我胆怯的心情完全释怀了，魂魄似乎向上速升。据朋友介绍：壶口瀑布的景色，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冬季，雪冻冰封，瀑布满挂冰凌，晶莹剔透，银装素裹，格外诱人；春季，冰雪解冻，冰凌抛落，犹如山崩地裂，炮轰雷鸣；夏秋时节，洪水汹涌，浊浪排空，瀑布转呈U型宽达100多米，气势磅礴，蔚为壮观。我们此时来正是最好季节，无不被这里的雄浑之美、粗犷之美、力量之美、气势之美所震撼。

　　说来也有遗憾。壶口曾是古代的商埠口岸，由于落差大，顺流而下的船只不便航行，于是，就是上游船行至壶口龙王庙处，即停靠岸边，由数十人纤引肩扛，拖着船沿岸绕过壶口，直到壶口瀑布下游二三里水面平缓处，再将船推向河中继续行进，无数纤夫辛苦劳作，沙哑、悲凉的号子声，从昼到夜此起彼伏，余音回荡。现如今，壶口已成悬河，但千百年来拖船却在岸石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今天仍依稀可见。正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黄河之水陶冶了一方人的个性、气质、品行，塑造了一种性格，铸就一种灵魂。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发生在壶口，现在自己身临其境，于是，我便竭力要寻找大禹治水留下的历史痕迹。距瀑布百十米的石滩上，果然发现一个硕大的脚印，足有一尺多宽、二尺多长，周围散布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圆形石窝，传说这是大禹来回察看水情留下的马蹄印，更为神奇的是远远眺望的禹妇山，远望其形很像一个女人在那里睡觉，传说这就是大禹的媳妇，前来此地寻找大禹，但未见其人，她就睡在这里苦苦等待，最后化作巍巍大山永留人间，成为永久的、令人感动的历史佳话。

不知不觉间已是中午，我们才依依不舍离开壶口返回。

　　在车上我遐思浮想，黄河是历史的化身，力量的象征，是美的创造者。月还是秦时的明月，关不再是汉时的雄关。兵马俑守不住始皇的亡灵，阿房宫灰飞在历史的烽烟。周秦汉唐辉煌不再，宋元明清尘埃落定，滚滚洪流淘尽英雄，是非成败成往事。只有壶口瀑布跨越历史的时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爆发出野性的狂吼，没有什么力量能把它扼制，它的精神蕴藏在奔腾不息的黄涛中。

尽管去壶口已十年了，但壶口那震撼人心的涛声，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我生命中永不磨灭的乐章。(图片来自网络)